我想补充自己的一些想法。刚才提到,市场经济、财产权的观念,西方很早就有,中国也有。我觉得对市场经济的理解,应该是一种现代经济意义上的理解。古代也有财产权,但现代的财产权由民法规定,还有一个宪法意义。市场经济和现代化的法治国家是并行的,市场经济确立的私人财产权,有赖于法治国家在宪法意义上对私人财产权的保障。在古罗马,民法中也提到了财产权,但那是司法意义的,而不是宪法意义的。
同样地,在中国民间的传统社会中,贸易、生产也很发达,但我们没有一个宪政国家的构建过程。这就涉及到市场经济的追溯和思想史的追溯,有一个古今之变。古今之变不能单谈一般的市场逻辑、贸易和分工,还要衍生一步,涉及宪政框架。最近我们几个人呼吁,要重提政治经济学。最早亚当•斯密的政治经济学是基于对政府法治框架、宪政框架的奠定的。中国的市场经济增长得很快,如果我们不能回到早期那个时代政治经济学所探讨的政体、宪政框架的话,我们现在的国内经济再发达,国内外贸易再扩展,经济学也会被扭曲。
我们反思改革开放30年,一方面要沿着市场经济、企业家精神等道路继续发展,另外经济学界和思想界也应反思一下,我们是否应考虑到,在亚当•斯密谈市场经济的时期,经济学隐含了对现代法制框架的讨论。中国的市场经济刚刚建立,相当于处在那个时期。现在的市场经济带来了富裕,也出现了“中国特殊论”、“中国模式论”、“中国强大崛起”等说法,看上去现在的一些经济指标很好,但早期政治经济学中隐含的那一面我们一直不够重视。
周为民(中央党校教授):
我想,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,今天所达到的发展和繁荣,可能是很多我们这一辈人所未曾想到的,就像很多年轻人也无法想象30年之前的中国一样。当时老百姓吃穿住用行万般皆难的状况,今天的年轻人想象不到。今天我们集中讨论的是几个难题,如上学难、看病难等,但30年前,哪样不难?这样一来,大家认为中国30年的发展是一个奇迹。
奇迹是一个文学或神学的说法,而对于这个奇迹怎么解释,又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。人们普遍把这个奇迹看作一个谜,也有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这么说。但我们不能天真地把中国的发展真正当作一个谜。实际上不是。
中国30年来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在哪里?就在市场的逻辑。这不是模仿,只是我们回到了常识,当然是人类思想史上最伟大的常识之一。我们回到市场的逻辑上做了一些事情,于是有了这样的变化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中国走向市场经济,的确是非常深刻的社会变革。这场社会变革我觉得没有结束,这不仅是一场1949年以来的大变革,也是1911年以来的大变革、1840年以来的大变革,甚至两千年以来的大变革。